重陽散步

夜漸深了，暮色悄悄彌漫開來。沒了夏夜蛙鳴蟬叫的聒噪，此時此地獨一份山水靜好。

外婆剛從廚房出來，她努力掩飾起疲憊：“出去散散步？”

我正低頭玩手機，不耐煩地敷衍道：“嗯，走吧。”

門剛打開，寒意襲來。我將雙手插在兜里，沉默無言，不經意間回頭，外婆與我之間已有一段距離。我早已習慣快步前行，外婆趕起來卻很吃力，我莫名地心頭一軟，停下腳步：“走慢點，我等你。”外婆突然笑了，話匣子打開：“你小時候走得慢，總是要我背。我就跟你說，外婆背不動呀，外婆老了怎么辦……”我心里悶悶的，忍不住開口：“行了，別說這些有的沒的。”她不作聲了，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小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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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突然想起，以前每次外婆讓我陪她出來，我都會不樂意地推脫掉，就算耐著性子出來，也是這樣戴著半邊耳機，將她要說的話硬生生地堵在喉嚨里。早已習慣了疏遠她，早已習慣了對媽媽驕傲地說：“外婆答應的最爽快的事就是讓她陪我散步。”我的習慣，或許也讓她習慣了難過還要笑著關心我。回憶在發酵，眼睛浸出苦澀的淚花。

我吸吸鼻子，右手挽住她的胳膊：“外婆怎么會老呢。你今年才六十二，你要每天吃早餐，別老操心，多為自己著想，多鍛煉，保持健康，活到一百歲。”媽媽的這些話，我聽著耳朵都起繭子了。外婆有些意外，笑著拍拍我的手背：“好，好，聽你的，聽你的。”

我從來沒有耐心地聽她講話，這是頭一次。她指著我的眉心，那兒有一個小小的窩，她說：“這個疤啊，是你一歲多的時候，我帶你去大院兒玩，一不留神你就跌倒了，有個石子兒磕在了眉毛中間，現在還留有痕跡。”這個故事從小到大我聽了無數遍，直到此刻才聽出外婆的惋惜和悔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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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撫摸著眉心那個小小的疤，神思縹緲間，身旁傳來一聲噴嚏，我的心又收了回來，轉身微笑：“夜里涼，回去吧。”我將外套披在了外婆身上。回到家，我要給她倒一杯熱水，暖身亦暖心。

　佳節又重陽，你的叮嚀我的陪伴，消融了隨年齡一同漸長的隔閡。天色也好，月夜也罷，都在我們心間變得亮如白晝，燦若煙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