鎖上了一地的青春

鎖上的門太多，站在這樣的長廊里回身看過去的時候就會默然上很久，門后的氣息，門后的故事，隔在某場風雨里，再也打不開，再也看不清，再也聽不到……

那些年的春末都會有很多場雨，似乎是要把春里的新綠沖刷的更濃一些，才好把濕氣盎然的街道和草叢換給初夏。

一段時間，上下學的路也會突然變的小心翼翼起來，忙著和朋友聊天，忙著避開積水的坑洼，會反復的幻想一下自己要是有一把街邊小吃攤的大傘，會不會不那么狼狽，可以從容的去聽雨打在傘面上的聲音，可以慷慨的讓同班的孩子擠進來。慢慢的，褲腳和鞋子還是會變的有些濡濕起來，腳趾總是會不自在的蜷起來，仿佛悶熱潮濕的夏日里渾身不適的人們做著徒勞的抗議。老天的蓋世武功，縱是雨傘也擋不住那份深厚。樓梯和走道，到處都是沾滿水汽的腳印，還有順著雨傘蔓延下來的雨勢，滴滴點點的墜落，最終畫出了無數縱橫連綿的雨線。

每每下雨，這樣的場面總會從腦海里蹦出來，這是哪年這是哪月，我都不知道，懶得去想，格外的恬靜。

我和一群伙計曾幻想過生活，似乎那些年紀里不需要愛恨就能過的很自在。我們在夜晚的街道上高聲笑罵，指著金馬碧雞的那一片繁華說，有錢了我們要在這里蓋一棟房子，面朝市政府，冬暖夏涼。我們在五一路的廣場數過天上的風箏，爭論它們的大小，數著數著，說著說著，開始各自發呆。我們還說過要沿著國道線出發，一路千山萬水，不辜負青春一場，夢想常在。

當年的執迷不悟，當年的嬉笑怒罵，仿佛只是一頓飯的功夫，各自都開始各自的打拼，堅持或者回頭，我所看到的連同我自己，都變成了另外一個故事，不再是當年的追夢人，有著當年驚心動魄的夢。

我不知道為什么，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成為管鑰匙的人，這不是什么好差事，一扇門開關的次數太多就會熟悉它的每一個磨損，熟悉生銹的門閂響動的聲音。于是終于故事散場的時候，鎖門就成了一種格外沉湎的感傷。

高考結束收拾東西離校的那天，教室的黑板上還留著我寫的“今日作業”，后黑板上還是我出的最后一期黑板報，一批又一批的孩子進進出出，看看自己青春駐留過的痕跡，打著招呼，沒有一個散字，約定了一起去吃飯，從街頭開始，吃到路燈消逝。

我那時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一邊發呆一邊看著他們離開，恍然記得初中也有那么群孩子在桌凳凌亂的房間里告別過。這樣的故事發生的時候，連同那座城市也就贏得了你的想念，那些從走道吹過去的風，那些逆著光看得清臉上絨毛的可愛笑臉，一瞬間就成了門后的久遠氣息。

漸漸的，那么多人，那么多故事，我想到的，忘記的似乎都留在了大大小小的門里，門縫里偶爾透出來的氣息讓我心癢撓抓的好一陣，卻也只能撓著后腦勺無奈的笑笑。

教室里的人都走光的時候，我關上了窗子，站在門口，最后看了看里面不整齊的座椅板凳，看了看黑板上張牙舞爪的字跡。

關門的時候，我聽見了了很多人的聲音，聽見了很多故事里的悲喜苦樂。

鎖上門，鎖上了一地青春。

鎖上了一地青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