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人們開始回憶河流

老家的門外，正對著一條小河。房屋，依河而建;人們，傍水而居。

在童年的回憶里，每當我在河邊嬉戲，樂而忘返之時，老人們總會迫不及待提起當年的河流，眼角樂開了花。他們總說，船是河的孩子，也是水鄉的標志。在寂靜的駁岸旁，輕輕搖曳的柳枝下，一艘烏蓬船悠悠蕩來。船上的老人，一襲印花藍衫，一頂烏氈帽，一口吳儂軟語，一曲漁唱菱歌。左腿抬起向前彎曲，踩動著右邊的櫓，雙手又拿一櫓，在船的另一邊，水波漸漸向兩邊泛漾，船漸漸向前行去……

父輩們也眉飛色舞，仿佛一瞬間追憶起那段似水年華。流水潺潺，唱著歡快的曲兒。河水不斷，少有枯竭之時。春日，和風徐來，楊花落滿溪頭;白浪滔滔，泛起層層碧浪。夏日，他們最鬧騰。拿起竹竿撲鳴蟬，脫了鞋襪捉魚蝦。那樣的童年才是真正的童年，無拘無束，平淡卻有味。小河是一座取之無禁的寶庫，其中裝滿了無限歡愉。秋日，傍晚時分，麥子那金燦燦的色兒仿佛流入湍急的河流，襯的河流一片金黃，與煙霞繚繞。野鳥掠過天際，他們躍躍欲試，總想著捕只飛禽飽餐一頓。冬日，河水微凝，雖無往日之生機，但在午后，搬把椅子坐在河岸邊，曬曬太陽，倒也覺得溫暖如春，愜意異常。

前些年看這條河，已不復往日面貌，一無所有。兩岸的葳蕤的景象沒了，魚兒的居所沒了，倒映在河里的星星也沒了。河水發黑發臭，一派死氣沉沉。垃圾隨手扔入河中，廢水隨意倒入河里，就連魚兒蝦兒也不愿在這兒生活……這兒的經濟瘋長，這兒的環境奇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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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如今，注重于物質方面持續增長的人開始回憶起這條河流往昔的好來。他們開始明白，河流的悲哀其實也是人類的悲哀。他們的母親被熬干心血，他們的良心何在?他們理應為它獻上祭品表達歉意，至少表示些許態度。他們開展五水共治，治污水，防洪水，排澇水，保供水，抓節水，為曾經所犯下的大錯一點一點彌補。或種植水生植物，或投放魚苗蝦苗，或宣傳，或開展公益活動，使河流與兩岸美景重現，讓曾經“碧水貫街千萬居，彩虹跨河十七橋”的水鄉風情永駐。他們知道，綠水青山實則就是金山銀山。莫讓因水而生，因水而興，因水而美的小鎮因水而憂，莫讓水鄉流淚。

我只愿在回憶河流時，心中多分欣慰。

我只愿在提及河流時，言語多些自豪。